【聯合報╱韓良露(美食家)】
葡萄牙名菜「鹹鱈魚」,代表了葡萄牙國民心中的美食自尊。 本報資料照片
前一陣子看新聞,提到龍蝦價格飆漲,台灣民間不少辦桌已吃不起龍蝦,改用大草蝦取代,讓我聯想到葡萄牙人吃鹹鱈魚的故事。

現在的人,如不記得歷史,可能無法想像今天歐洲窮國葡萄牙,在大航海時代,可是比今日的社會福利富國如挪威、丹麥等富裕許多,當年從美洲殖民地巴西湧入的金銀財寶,讓葡萄牙人可以花錢請北歐窮國的漁民幫他們捕鱈魚、醃鱈魚,再大量出口到葡萄牙;黃金時代的葡萄牙人也養成了愛吃鹹鱈魚的胃口。

20多年前我第一次去里斯本,當地朋友招待我吃各種有名的鹹鱈魚料理,朋友說這是葡萄牙人的國民菜,以鹹鱈魚做成的菜譜起碼超過365種,意思是葡萄牙人可以天天吃不同的鹹鱈魚菜餚。

話是這麼說,但仔細研究,就會發現大部分的鹹鱈魚國民菜用的鹹鱈魚量奇少,大部分的用法就像廣東人用很少的曹白魚炒飯或做鹹魚雞粒豆腐(曹白魚或許受葡萄牙人影響),沒人吃整塊鹹曹白魚。但鹹鱈魚料理卻可以吃整塊,像我在里斯本去的那家高級餐館,標榜就是整塊焗烤的鹹鱈魚(當然這樣的鹹鱈魚是用新鮮鱈魚輕鹽醃的),再配上三四片烤馬鈴薯,主菜價格並不便宜,至少也要台幣六七百,意味著大部分的里斯本市民不會天天吃這樣的國民菜,所謂的鹹鱈魚國民菜,都是用大量的馬鈴薯或大量的高麗菜加上少量的鹹鱈魚碎片做成的。

葡萄牙人為什麼那麼執迷於吃如夢幻般的鹹鱈魚呢?即使國家家道中落,不再吃得起整塊的鹹鱈魚了,但依舊沉迷在黃金時代的殘夢中,好面子騙自己也騙別人說我們依舊天天吃已經看不見鹹鱈魚只殘存其味的鹹鱈魚味馬鈴薯,如今鹹鱈魚成為葡萄牙國民心中永不肯放棄的美食自尊。

過去20多年,鹹鱈魚的身價越來越高,昔年幫葡萄牙人打工的北歐人,今日卻是提供葡萄牙人打工的黃金國,有的在北歐當漁民、做曬魚工、醃魚工,製成的鹹鱈魚依然是葡萄牙進口的昂貴食材,而大部分葡萄牙人卻一代不如一代吃不起整塊的鹹鱈魚,只有里斯本的富人才吃得起一整塊鹹鱈魚了。

里斯本的窮人吃什麼魚呢?近年來沙丁魚雖然也貴了,好在窮人還吃得起。夏天的黃昏,在里斯本的老社區阿法瑪漫步,還能看到一些住民在家門前架起鐵網烤著沙丁魚,沙丁魚一向被當成窮人的魚,富人多不喜歡沙丁魚強烈的苦腥味,窮人卻喜歡吃完後殘留在口中的魚腥味帶來的滿足感。

台灣人在八九零年代因泡沬經濟,連庶民辦桌都流行大吃菲律賓、越南進口的龍蝦,台灣錢淹腳目的時代已經過去,還好台灣人很務實,改吃草蝦,而不是改成吃北海道式的只有龍蝦味沒有龍蝦肉的龍蝦沙拉。如果台灣的經濟持續衰落,未來台灣人,會不會只好向政府問「龍蝦在哪裡」?

本文出自正妹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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